是人玩世且滑稽,为文放诞多谐谑

【俊顺】幽冥终隔明我沥肝胆 江湖相忘盼君化龙鹏

by濯锈

  到得北新桥,李俊便分拨阮小二、阮小五二人,各自引兵到古塘深山去处探路。张顺看看这边安营扎寨、囤积粮草,渐渐妥当,转向李俊道:“这一路哥哥如何不则声,敢是我那里引得你着恼了么?”李俊知他说的是那件事,垂首片刻,方开口道:“直是此事难说难言,俺怕说时你却要着恼。”张顺笑道:“哥哥好小哉相。终不成俺与你做老了兄弟,却要泼你那新兄弟的闲醋么?”李俊干笑两声,道:“并不为这个。那费保倪云四个,亦曾多听得你的好名声,有意图一厮见。”张顺道:“既恁地,你与他们结拜,却如何不教我得知?莫不哥哥心中生了嫌隙么?”李俊沉吟道:“许是。”

  张顺听得他说,通红了面皮道:“我与你同生浔阳江,共上梁山泊,大小阵仗,未尝离了一步。俺早把这一腔性命与了你,如何颠倒信我不过?”李俊忽帮住他肩膀道:“好教你知,俺现已应下费保,待擒了方腊,俺便挂冠寻他去,泛舟江海,做个闲散渔人。你肯同去么?”张顺吃了一惊,半晌方支吾道:“哥哥,这是怎么说?”李俊黯然道:“你果然不肯。招安时便是这般光景,俺适才倒忘了。”张顺道:“哥哥,你不要焦躁。俺想当年你我舍却了江上营生,便是要图一番钻天彻地的事业。终不成绕了一大圈,又要回江上去么?”李俊道:“回到江上,方得吾所属。兄弟岂不闻‘树高千丈,叶落归根’?” 张顺迟疑道:“俺向来敬重哥哥心如铁石,不曾想哥哥今日也说出这般惫懒话。”李俊道:“兄弟,你恁般精灵,如何这时却执迷起来?当今朝廷一片糊涂,没甚分晓,纵然我等胜师回京,你道会有甚么好结果么?当断则断,方为好男子。”

  张顺正欲开言,忽听来报:“折了郝思文,徐宁中箭身死。”李俊松开他,苦笑道:“兄弟听得么?自奉诏讨腊,我梁山兄弟十停倒损了七停。这场仗正不知何时得完。你道俺为何惫懒?俺想人生天地间,岂不图快活一世?为甚么要终日面临生离死别,摧残心肝?”张顺道:“哥哥,你的意思俺已尽知。且共图大事,慢慢却理会。”李俊轻叹一声道:“好罢!如今果然不是理论此事的时候。”于是二人无言,相与步于帐外。

  但见玉宇无尘,银河泻影;又有三两流星,倏然飞堕。李俊忽然轻轻揽过张顺道:“俺亦不过是想及早求得抽身的法子,与你我觅一处来日的好归所。”张顺听他吐露真言,不觉心潮翻涌,争些泪下。他是道头知尾的人,兼与李俊出生入死多年,早已如灵犀一点,适才却仍由李俊劝说许多,只因心中有一个计较,一时却不能割舍。他定了定神,方才说道:“我与你厮守得一时,便快活得一时。那敢奢望来日!”李俊笑道:“你不要多想。如今且理会大事,来日方长。”

  张顺思索片刻道:“哥哥说的是。想我们在此屯兵,不见出战,只在山里,几时能勾获功?小弟今欲从湖里没水过去,从水门中暗入城去,放火为号。哥哥便可进兵取他水门,就报与主将先锋,教三路……”李俊未及他说完,便道:“不可。”张顺问道:“那里不合哥哥的意?”李俊道:“计是好计,只恐兄弟独力难成。”张顺笑道:“哥哥是关心则乱。你我刀头舔血的日子过了十数年,那里就这般畏手畏脚起来!”李俊道:“兄弟且慢去,待我先报与先锋哥哥,整点人马策应。”张顺道:“我这里一面行事,哥哥一面使人去报。比及兄弟到得城里,先锋哥哥已自知了。”李俊叮嘱道:“恁地时,你独自一人须仔细。”张顺已走出数十步远,遥遥地应了一声:“俺理会得。”

  李俊使人报与宋江,说张顺没水入城,随后点起营中军士,严阵以待。他记挂张顺安危,心中悬旆摇摇。到了四更,犹不见动静,渐渐神思困倦起来。忽然见一人影来至面前,李俊看时,欣喜道:“兄弟已得手了么?如何不见你放火为号?”张顺招手笑道:“哥哥且慢问,俺带你到几个去处。”李俊定睛,原来张顺棹一小舟,身后一泽碧水。李俊便恍恍惚惚随他上舟,不觉船移,遂至一所在。是处列三千面青娜娜参差翡翠,月华垂江;有一万顷碧澄澄掩映琉璃,晴光澹荡,果然好清丽湖山。迎面一崔嵬禁门,上书“涌金门”三字。李俊疑惑道:“此门入去,不是杭州城么?如何兀自紧闭?”张顺道:“哥哥言差了。此处不是涌金门,却是你我的一道门呢。”李俊道:“俺竟不解这意。”张顺道:“哥哥一身潇洒,当断则断,故而能于此腾跃,过而为龙。小弟为报先锋哥哥恩义,羁绊尘网,难抽此身。是门不能越过,唯有留在西湖水中,做一条凡鱼也。”李俊听了又不解。急待再问时,张顺轻舟短棹,泛鹢翩翩,早不知行过多远。

  忽然眼前开阔起来,见万波堆银,千山削翠。烟波水光,起落数对鸥鹭:蓼汀沙岸,高低几丛蒹葭。李俊道:“此处不是太湖?前番共费保结拜时,你在江阴,未曾到此。如今你且来看,岂不是绝佳去处?”张顺道:“果然绝佳去处,日后哥哥发迹,是处便是开端。”李俊叹道:“就与你在此处泛舟打渔,终老此生,便了无遗憾了,那里贪望许多!”张顺垂首道:“却恕小弟不能同哥哥一道。”李俊惊问:“却是为何?”张顺不答,回舟漫溯,太湖渐渐又在身后。不知多久,见海岛竦峙,碧水清幽,不似中土风景;瑶宫华焕,贝阙庄严,竟是化外气象*。李俊问道:“这是那里?想来俺不曾得到。”张顺一面棹舟,一面笑道:“这便是哥哥日后为龙之所。那时泼天富贵、无尽繁华,迤逦而至。哥哥有经天纬地之才,作出这样事业,也不辜负了!”李俊道:“你休取笑我。我听你方才许多言语,有些没头没尾处,俺村村笨笨,须得你明示才好。”张顺道:“这便是玄机所在。哥哥暂且记下,日后乃见奇功。”

  且说且行,终之一所。此处不似先前几处风光旖旎,中有一滔天大河,恶浪狂风一时大作;更兼荆榛遍地,虎狼同行。张顺将舟靠岸,向李俊抱拳道:“哥哥可在此处下船,恕兄弟不能陪了。”李俊环视四周道:“好猛恶所在!你待往何处?”张顺道:“哥哥,此处是忘川。俺放你在此岸下船,便要自渡去彼岸也。”李俊听他说“忘川”二字,忽然隐隐明白起来,颤声道:“你待如何?”张顺在船上扑地下拜,轻声道:“适才小弟已辞了自家兄长并公明哥哥,与哥哥死生契阔十余载,终不免亦要有此一别。少时俺渡过忘川河,饮了孟婆汤,便要尘缘尽斩,诸情皆忘。万望哥哥亦勿以小弟为念,始不垂翅,终能奋翼。”说着,竟不淹留,口中嘲歌,渐行渐远。

  李俊听他所唱之词,心有戚戚,不由大叫一声:“兄弟!”撒然觉来,乃是南柯一梦。忽然听得来报:“张顺去涌金门越城不成,已被射死水中。”李俊怔怔道:“俺已知了。”言讫,堕泪如雨。

  那张顺口中唱的是:

  “吾辈非是凡家根,已解修真脱红尘。

  缘君船上一回首,遂成千年摆渡人。

  往复击水七万里,散漫江湖八百春。

  未觌君面酬一笑,廖天暗暗暮沉沉。*”


  -end


注:


*暹罗国。

*出自《浔阳旧事》第八章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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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隔一周我又肝完了俊顺!把我🐮🍺坏了

其实这是圈友点的梗,俺之前没磕过,真的难写

感谢串串太太@🍡🍢🍡  不嫌弃我,一直和我交流脑洞还把我从ooc的悬崖边上勒住,真的是中国好圈友呜呜

鱼跃龙门那个梗也是我俩一起脑的嘻嘻

反正俊顺的感情真的特别有味道!祝大家恰粮开心!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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